七、托洛米埃的高谈阔论
就在这时，有几个人在唱歌，剩下的人七嘴八舌地说话，所有的声音搅合在一起，喧闹不止。托洛米埃终于开口制止了，他高声说道：“我们千万不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，也不要说得太快。要想语出惊人，就要进行思考。总是这样信口胡说，头脑就会空虚，非常愚蠢。流淌的啤酒堆不起泡沫。先生们，不要太着急了。我们进餐，就应当有进餐的规矩，让我们专心致志地吃吧，要细嚼慢咽，不要狼吞虎咽。大家看看春天吧，如果来得太急，很快就
会完蛋，会冻僵的。过分的热能毁掉桃树和杏树。过分的热情会摧毁盛宴的雅兴和欢乐。先生们，我们不要热情过度！格里莫·德·拉雷尼埃
[1]
塔列朗的意见都是这样的。”
他说完这段话，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抗议声。
“托洛米埃，您让我们安静会儿吧。”布拉什维尔说道。
“打倒专制者！”法梅伊说道。
“让我们绷巴达、绷邦斯和邦博斯[2]！”李斯托利埃嚷道。
“别忘了这是星期天。”法梅伊又说道。
“我们已经够控制的了。”李斯托利埃补充说。
“托洛米埃，”布拉什维尔说道，“你看看‘我的平静’。”
“对，你是真正的侯爵嘛。”托洛米埃答道。
这种并不是很高明的文字游戏，所起到的效果，好比往水塘里扔了一块石头。‘平静山’侯爵[3]是一名保王*人，在当时名气很大。他的一句话，所有‘青蛙’不吵嚷了。
“朋友们，”托洛米埃提高音声说道，那声调就像重新掌握局面一样，“大家都安静一下。这句凭空而出的文字游戏，不要大惊小怪。从凭空而降的东西，未必能让人高兴，让人佩服。文字游戏是飞翔的精神拉的大便。开玩笑的话，说不准落在什么地方。而飞翔精神拉出一句蠢话之后，又冲上云霄了。虽然岩石上落下一摊灰白色的脏污，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兀鹰自由的飞翔。我一点也没有亵渎文字游戏的意思！只是按照其价值给予一定的称赞，就是这样。
“在我们人类，也许扩大到人类之外，不管多么庄重，多么崇高，多么可爱的，都会进行文字做游戏。耶稣拿圣‘彼得’玩过文字游戏[4]。摩西拿以撒玩过文字游戏，埃斯库罗斯拿波吕涅刻斯[5]玩过文字游戏，克娄巴特拉[6]拿奥克塔夫[7]玩过文字游戏。特别注意的是，克娄巴特拉的文字游戏，是在亚克兴战役之前玩的，没有那个文字游戏，谁还会记得托里尼城呢？这个希腊名称意思是‘汤勺’。交代了这些情况之后，回过头来再谈谈我的劝告。
“兄弟们，我再讲一遍，不要过度热情，不要躁动不安，不要太过分，即便讽刺话、俏皮话，笑话，即便是玩文字游戏，听我说，我有安菲阿拉俄斯[8]的小心和恺撒的秃顶。即便是猜字谜游戏，也要有个度。‘任何事物都要有度。’[9]即便是进行饮食，也不要忘了要有节制。
“女士们，虽然你们喜欢吃苹果酱馅饼，但是也不能一直吃啊。即便是在吃馅饼，也要有点儿理性，讲究点儿艺术，不是吗？暴饮暴食终会受到惩罚。嘴会惩罚我们的胃，消化不良正是仁慈的上帝派来惩罚我们的胃的。
“请各位记住这一点：我们每一种欲念，即便是爱情，也都有其胃口，不能撑得太饱。任何事物之上，都应该及时写上‘终结’这个词。我们必须自我约束，待到紧急时刻，要给自己的‘胃’插上‘门闩’，将自己的欲念囚禁起来，自己把自己关起来。所谓的聪明人，就是能在适当时候住手。
“请你们相信我多一些。我毕竟学了些法律，有我的考试成绩为证。我很清楚动机问题和一直没有解决的问题之间有什么不同，因为我曾用拉丁文写过一篇论文，论述穆纳修斯·德门斯任凶杀案初审法官时期，罗马所使用的酷刑。由此可见，我要成为博士了，但是不见得我一定会变得愚蠢。
“听我的劝告吧，你们要节欲。我讲的是好话，真实到就像我叫菲利克斯·托洛米埃一样。时机一到，就能毅然决然引退的人，如同苏拉[10]或者奥利金[11]一样，才是真正快乐的人。”
宠姬聚精会神地听着。然后说道：“菲利克斯！多美啊！我喜欢这个名字。这是拉丁文，‘兴旺’的意思。”
托洛米埃接着说道：“市民们，绅士们，骑士们，朋友们！你们想远离床笫之欢，面对爱情而没有冲动吗？其实那也很容易。药方就是：多喝柠檬水。然后再加上高强度锻炼，重体力劳动，运用疲劳战术，搬运重物，少睡觉，多熬夜，多喝一些含硝的饮料和睡莲汤，经常尝一尝罂粟膏和牝荆膏。与此同时，还严格节食，不能让肚子太饱。要洗冷水浴，用草绳扎腰，上面绑上铅块。还要用醋酸铅擦身，用醋汤热敷身子。”
“与其这样，不如要一个女人。”李斯托利埃说道。
“要一个女人！”托洛米埃又说，“你们可小心。谁相信女人那颗水性杨花的心，谁就要倒霉了！女人是最有心计的，最不讲情义的。她们憎恨蛇。只是出于同类的嫉妒。蛇与女人住对门。”
“托洛米埃，”布拉什维尔嚷道，“你喝多啦！”
“好像是！”托洛米埃答道。
“那就找个乐子吧。”布拉什维尔又说。
“好啊，好啊。”托洛米埃答道。
他斟满酒，端着站起来，说道：“光荣是属于美酒的！‘现在，巴克科斯[12]，我要歌颂你！’对不起，各位小姐，我说的是西班牙文。需要证据吗？西袅拉（女士们），这就是什么样的民族，就有多么大的酒桶。卡斯蒂利亚的拉罗伯[13]能盛16公升，阿利坎特的康塔罗能盛12公升，加那利群岛的阿尔木德能盛25千克，巴利阿里群岛的库亚丹能盛26公升，沙皇彼得的普特能盛30公升。沙皇大帝万岁！更大的普特万岁！
“各位女士，作为朋友，听我的劝告：你们如果高兴，就欺骗一下周围的人。爱情的特点就是欺骗。情爱无需像英国女仆那样，总是傻傻地匍匐在一个地方，任凭膝盖磨出老茧。美好的情爱，绝不能这样。情爱就要朝三暮四，就要换了愉快！有人说，过失是人常有的；让我要说，过失是情爱常有的。
“各位女士，我深深地爱着你们每一位。啊，瑟芬，啊，约瑟芬，虽然五官不是很端正，但是非常可爱，如果眼睛和嘴巴能够再周正一些，那就更迷人了。看您的脸，就好像让人不小心坐了一屁股一样。
“至于宠姬，啊，她林中的仙女和缪斯！有一天，布拉什维尔在盖兰布瓦索街过水沟的时候，看见一位美丽的姑娘，被拉得紧紧的白袜将双腿的线条显露出来。一见倾心啊，布拉什维尔爱上了这个美丽的姑娘。她正是宠姬啊。宠姬啊，你有着爱奥尼亚型的嘴唇。从前，有个名叫厄弗尼翁[14]的希腊画家，有个绰号叫‘嘴唇画家’。只有那个希腊画家才有资格画你的嘴。听我说！在你之前，没有一个人配得上这个美名。你跟维纳斯一样，是为得到苹果而来到人间，或者跟夏娃一样，是为吃苹果来到人间。美是从你身上开始的。我甘冈提到了夏娃，她是你造出来的。你应当获得‘美女发明’证书。宠姬啊，我不以‘您’称呼你，因为我已经从诗歌转入了散文。刚刚你提到了我的名字，让我感动不已。然而，无论谁，都不要相信名字，那是符合实际的。我虽然叫菲利克斯，但是我并不快乐。文字都是骗人的。不要盲目接受这些词语给我们的暗示。如果写信到利埃日城[15]去买软木塞，到波城[16]去买皮手套，那可就全错了。
“大丽姑娘。如果我是您，我就起名叫‘玫瑰’。花一定要有香味，女人一定要有智慧。
“至于芳汀，我没有太多的话可说。她喜欢沉思，喜欢幻想，喜欢思考，极为敏感；她就像一个幽灵，具有仙女般外形，信女般的贞洁；她不小心闯进了人世间，只能躲藏在幻想中；她既唱歌又祈祷；她总是眼望蓝天，但却不清楚到底看见了什么，也不大清楚到底在做什么；她眼望着天空，在花园里游走，但是花园里并没有那么多鸟语花香啊。芳汀啊，你要明白这一点：我，托洛米埃，也是一种幻象。唉，来自缥缈之乡的金发姑娘，我的话这些话她甚至都没听见！另外，她浑身上下都在体现鲜艳、美妙、青春、明媚。芳汀啊。菊花’或‘明珠’跟您很相配，您是光彩照人，无与伦比的姑娘。
“各位女士，我的第二个忠告：千万不要嫁人，结婚犹如嫁接，是好是坏很难说，要规避这种危险。唉！算了，算了，我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啊？在嫁人方面，姑娘们是不可救药的。我们这些明白人，就算是磨破了嘴皮，也阻挡不了女工们的梦想啊。她们整日就梦想着能嫁个浑身珠光宝气的男人为丈夫。算了，算了，由它去吧。
“不过，在座的几位美人儿，请记住这一点：你们糖吃得太多了。女人啊，你们有一个缺点，就是喜欢吃糖。啮齿类的女性啊，你们洁白美丽的小牙特别喜欢吃糖。但是，请听清楚了，糖也是一种盐，只要是盐就会吸收水分。在各种盐之中，糖吸收水分的能力是最强的。它通过血管，将血液中的水分吸走；这样一来，血液就要凝结，甚至凝固。这样的话，就会引发肺结核，甚至导致死亡。这也就是为什么糖尿病往往同肺痨同时发生。因此，你们要想活得久一些，就不要总是吃糖！
“现在，我要劝劝男人们。先生们，如果你们要猎艳，要抢夺心爱的女人，要毫不犹豫。不但要猎艳，而且要相互交换。在情场之上，没有什么朋友可言。哪里有漂亮女人，哪里就有公开敌人。不限定范围，要拼命去搏斗！一个漂亮的女人，就是一场战争的导火线；一个漂亮的女人，就是一起正在进行罪案。细数历史，所有的入侵，都是由‘裙子’引起的。获得女人是男人的权利。罗慕路斯[17]抢夺过萨宾女人，威廉[18]抢夺过撒克逊的女人，恺撒抢夺过罗马的女人。男人如果缺少了女人的爱，就会像一只雄鹰，盘旋在别人情妇的头顶上。至于我，我要向所有没有家室的人，发出波拿巴告意大利*队书：‘士兵们，你们缺少什么，而敌*就有什么。’”
托洛米埃的话停顿了。
“托洛米埃，快喘口气儿吧。”布拉什维尔插进去一句。
接着，在李斯托利埃和法梅伊附和之下，布拉什维尔又唱起一支咏叹调。这种歌可以在车间里随口填词，音韵好像很丰富，实则毫无韵味，非常空洞，如同从烟斗冒出来的烟中产生的风声和树枝摇动，随着烟雾的飘散而消失。下面这节歌词就是合唱组对托洛米埃演说词的的回答：
几个笨如火鸡的教士，
把一些银两交给联络员。
好让我的克莱蒙霹雳，
在圣约翰节时当上教皇。
然而，克莱蒙不是教士
所以，连教皇也当不上；
于是，联络员气急败坏
只好把那银两完璧归赵。
光凭这种咏叹调，还不足以展现托洛米埃随机应变的口才。他一口喝掉了杯中的酒，重新斟满，接着讲道：
“打倒理智！把我刚才讲的话全忘掉吧。既不需要规矩，也不需要小心，我们不做规矩又小心的人。我要为欢愉干一杯；我们要欢乐！让我们的法律知识补充放荡和酒肉的内容。即使消化不良，也是容易消化[19]的。让查士丁尼[20]当雄性，让盛宴当雌性！抵达快乐的深渊！万事万物啊，永生吧！世界就像一颗巨大的钻石！我很快乐。鸟儿真让惊讶，到处都是欢宴！鸣叫的夜莺是不收费的埃勒维乌[21]。
“夏天啊，我向你致敬。卢森堡公园啊，夫人街和天文台路的农事诗啊！沉思的年轻步兵啊！所有这些可爱的女佣，一面照看孩子，一面感受着孕育孩子的快乐！如果没有奥德翁剧院的柱廊，或许我会喜欢美洲的大草原！我的灵*已经飞进原始森林和大草原。一切都那么美。苍蝇在日光中嗡嗡飞舞。太阳打喷嚏打出了蜂鸟。我们亲吻吧，芳汀！”
但是，他抓错了人，他吻的却是宠姬。
八、一匹马突然倒地
瑟芬嚷道：“绷巴达酒馆不如爱东餐馆好。”。
“我倒是喜欢绷巴达酒馆胜过爱东餐馆，”布拉什维尔明确表示，“这里更气派些，更有亚洲情调。瞧瞧楼下餐厅，一面大镜子在墙上。”
“我啊，还是喜欢餐盘里的东西。”宠姬说道。
布拉什维尔坚持说：“看看这里的餐刀。绷巴达酒馆餐刀柄是银制的，爱东那里的餐刀是骨头做到。银子当然比骨头更值钱啦。”
“你这话，对那些银下巴的人就不适用。”托洛米埃指出。
此刻，托洛米埃正从绷巴达窗口望着残疾*人院的圆顶。
大家沉默了一会儿。
“托洛米埃，”法梅伊嚷道，“刚才，我和李斯托利埃发生了分歧。”
“有分歧好啊，”托洛米埃答道，“要是争吵就更好了。”
“是在哲学问题上。”
“哦。”
“你喜欢笛卡儿，还是喜欢斯宾诺莎？”
“我更喜欢戴索吉埃[22]。”托洛米埃答道。
他做出了这个判决之后，又举起酒杯喝了些酒，接着说：“活在世上，我是赞同的。既然我们还可以胡说八道，大地上并不是一切都完了。我要感谢神灵。大家会说谎，可是大家还可以欢笑。人一方面肯定，一方面又进行怀疑。三段论常出现意外情况。这是非常有意思的。这世界上还有人懂得欢快地打开并关上不同见解的玩具盒。
“各位女士，你们安安静静喝着的正是马代尔的葡萄酒，跟你们说，这是由海拔图瓦兹[23]的库拉尔·达弗列拉产的葡萄酿制而成的！绷巴达先生是一位出色的酒馆老板，提供的海拔图瓦兹的产品，只需要4法郎50生丁而已！”
法梅伊重新又打断他的话说：“托洛米埃，你的意见等于法律。你最喜欢的作家是哪一位？”
“是贝尔……”
“贝尔甘[24]？”
“不。是贝尔舒[25]”
托洛米埃继续说着：“光荣是属于绷巴达的！他如果能给我弄来一个埃及舞女来，他就可以和穆莫菲斯·戴勒芳达相媲美了；他如果能给我弄来一个希腊名妓来，他就可以和蒂杰利翁·德·谢罗内相媲美了！女士们啊，因为埃及和希腊，也曾有过绷巴达这样的人。关于这一点，阿普累[26]已经告诉我们了。在造物主的创造中，没有什么新东西啦！所罗门就说：‘日光下没有任何新东西。’[27]维吉尔也说：‘对所有人来说，爱情都是一样的。’[28]现如今，女医生和男医生一同登上圣克卢的帆船，正像以前阿斯帕茜和佩里克利斯[29]一同登上去萨莫斯岛的战舰一样。
“最后要说一句，各位女士，你们知道阿斯帕茜是什么人吗？虽然她生活在女人还没有灵*的时代，她却是一颗灵*，是一颗紫红色的灵*，比火焰还要灿烂，比朝霞更加鲜艳。阿斯帕茜是个兼有女人两个极端的人：她既是神仙，又是妓女。是苏格拉底加上玛侬·列斯戈[30]。阿斯帕茜是为了满足普罗米修斯的需要而创造出来的。”
如果不是这个时候有一匹马倒在堤岸上，托洛米埃将会一直高谈阔论下去，他的话是很难收住的。随着那匹马倒地，那辆大车和这位演说家都停止了。那匹马是博斯地区产的牝马，又老又瘦，只配送给屠夫宰杀了。当时，之间那头牲口拉着沉重的车子。到绷巴达酒馆门口的时候，早已累得精疲力竭，不能往前迈步了。这种场面吸引了不少人看热闹的人。车夫因此恼火。一边大声着骂着，一边扬起鞭子。伴着狠狠抽下去的鞭子，刚扯着嗓子骂了一声：“贱骨头！”那匹老马就倒下去了，而且再也没站起来。听托洛米埃高谈阔论的愉快的听众都纷纷转过头去，围观的人一阵喧哗。托洛米埃趁机朗诵一节幽怨的诗，为他的演讲画上句号：
它来到世上，
同所有车辆，
命运完全一样，
它是一匹劣马，
经历如所有劣马一样，
“贱骨头”——挨声骂！
“这马太可怜了！”芳汀叹气道。
大丽听后，叫起来说：“你们看芳汀，她倒是可怜起马来了！还能找到这么难看的牲口吗？”
此时，宠姬交叉起胳臂，头往后一仰，凝视托洛米埃说道：“算啦！那件惊喜的事呢？”
“对啊，时机已到。”托洛米埃答道，“先生们，到了让这些女士们大吃一惊的时候了。各位女士，稍候片刻。”
“来，先要亲吻一下。”布拉什维尔说道。
“亲一下额头吧。”托洛米埃补充了一句。
于是，这几个男人都一本正经地亲了各自情人的额头；接着，几个男人便将一根指头放在嘴边，相继出去了。
宠姬为他们鼓掌送行。说道：“看来有点意思。”
“不要走太长时间，”芳汀轻声说道，“我们还等着你们呢。”
九、一场欢乐的欢乐收场
几位留下来的姑娘，每两个人俯在一个窗口闲聊。不时伸出头去，同另一个窗口的人说上几句。
她们看着几个青年挽着手臂走出绷巴达酒馆。期间，几个青年还回过头来，笑着向她们挥挥手，随即在每个星期天都充满香榭丽舍的尘嚣中消失了。
“快点回来！”芳汀嚷道。
“他们会给我们带回什么东西呢？”瑟芬说道。
“我猜是好看的。”大丽也说道。
“让我说，”宠姬接口说道，“我倒希望是*金做成的。”
几个姑娘透过大树的树枝，能够望见河边的热闹景象，觉得那里很有趣，所以，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过去。正是邮车和驿车启程的时候，当时开往南部和西部的客车和货车，差不多全都要经过香榭丽舍。大部分车辆是沿着河滨路，从帕西关厢那里出城。时隔不久，就有一辆漆成*色和黑色的大车经过，马儿嘶鸣着，车上装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、篮子和箱子，形状非常奇怪。车窗处露出一个个脑袋。转动的车轮将每一块路石都变成打火石，像铁匠炉的炉火一样火花飞溅。带着滚滚烟尘，在人群中飞驰而去。这种喧嚣的场面，让姑娘们非常兴奋，宠姬感叹道：“天呢，这么大的响声！就像一堆铁链被抛到空中一样。”
有一次，一辆马车停了一会儿，继而疾驶而去。由于有茂密的榆树枝叶遮挡着，几个姑娘看不太清楚。芳汀觉得有些奇怪。
“真奇怪！”她说道，“我还以为驿车中途从来不会停下来呢。”
说完之后，宠姬耸了耸肩。
“这个芳汀，让人吃惊啊。我出于好奇观察到。她看见最普通的事情都会大惊小怪。假如有这样一种情况：我是旅客，对驿车车夫说，我先走一步，但是在您经过河滨的时候，停一下，把我捎上。驿车过来后，看见了我，就会停下来，让我上车。这种事儿，天天都会有。你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啊，亲爱的。”
几个姑娘就这样消磨着时间，过了一会儿，宠姬仿佛猛然醒了过来，突然说道：“咦！要让我们惊喜的事情呢？”
“对了，是啊，我们急切盼望的惊喜的事儿呢？”
“他们去的时间可够长了啊！”芳汀说道。
芳汀刚叹了一口气，招待晚餐的那个小伙子走了进来，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，像是一封信。
“那是什么？”宠姬问道。
小伙子答道：“哦，这是那几位先生留给几位夫人的信。”
“为什么现在才送过来？”
“哦，因为那几位先生吩咐过，”小伙子又说道，“要过一个小时之后，才能将信交给几位夫人。”
宠姬一把将字条从小伙子手中夺了过去。真的是一封信。
“咦！”她说道，“没有地址，但是上面有这样一行字：这是出人意料的事。”
宠姬急匆匆拆开那封信，打开念着（前面说过，只有她认字）：
啊，我们的情人！
你们要知道，我们在家有双亲。双亲，你们不太了解吧。在幼稚和公正的民法中，双亲就是父亲和母亲。然而，那些父母总是哀叹，那些老人召唤，那些老头儿和老太婆叫我们为“浪子”，他们盼望我们回去，要为我们宰牛杀猪。我们都是有道德的人，我们要服从他们。在你们看这封信的时候，5匹烈马就送我们去见我们的父母了。正如博须埃说的，我们彻底滚蛋了。我们动身了，我们走了。我们投进拉菲特驿车的怀抱，插上卡雅尔驿车的翅膀飞走了。驶往土鲁兹的驿车，将我们从深渊中拉了出来，而深渊是什么？正是你们啊，我们美丽的姑娘！我们以每小时3法里的速度飞驰到社会中，回归到职责和秩序之中。根据祖国的召唤，我们跟别人一样，必须去当省督、家长、乡吏和*府顾问。尊重我们吧，这是我们做出的牺牲。赶快为我们来一次痛哭吧，赶快找人代替我们吧。如果这封信将你们的心撕裂，那么就以牙还牙，将这封信撕裂吧。永别了。
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，我们让你们得到了幸福快乐。一定不要怨恨我们啊。
布拉什维尔
法梅伊
李斯托利埃
菲利克斯·托洛米埃
（签字）
附言：餐费已经付了。
听完这封信，四个姑娘面面相觑。宠姬首先打破沉寂，高声说道：“不错，这个玩笑开得真是有意思。”
“非常有意思。”瑟芬说道。
“这个点子，肯定是布拉什维尔想出来的，”宠姬又说道，“这倒让我爱上了他。人走了，没爱够。人就是这样。”
“不对，”大丽说道，“一眼就能看出来，是托洛米埃的点子。”
“如果真的是这样，”宠姬接口说道，“布拉什维尔万死，托洛米埃万岁！”
“托洛米埃万岁！”大丽和瑟芬也嚷道。
接着，她们放声大笑。
芳汀也随着他们放声大笑。
1个小时之后，芳汀回到自己的房间，悲痛欲绝。前面说过，这是她的初恋，她把自己献给了托洛米埃，把他看成了自己丈夫了。而且，这个可怜的姑娘已经怀孕了。
[1]格里莫·德·拉雷尼埃：法国著名的烹调家。
[2]绷巴达是酒家，绷邦斯是“盛宴”的意思，邦博斯是“欢宴”的意思。
[3]在法文中，“我的平静”与“平静山”同音。
[4]“我呢，对你说你是石头（彼得），在这石头上，我将建起我的教堂……”（《马太福音》第十五章）。
[5]吕涅刻斯：古希腊悲剧作家埃斯库罗斯的剧作《七将攻忒拜》中的人物，波吕涅刻斯意味“极好争吵的人”。
[6]克娄巴特拉（公元前69—前30）：埃及女王，先后得到恺撒和安东尼的爱。
[7]奥克塔夫：恺撒用过的名字，公元前30年，他率罗马舰队，在亚克兴角打败安东尼。
[8]安菲阿拉俄斯：古希腊传说中阿耳戈斯城的先知，他预言攻打芯拜必遭失败。结果证明的确如此。
[9]原文为拉丁文，引自贺拉斯（公元前65—前8）的《讽刺诗集》。
[10]苏拉（公元前—前78）：罗马将*、*治家。他当上执*官，在权力达到极盛时，突然宣布引退。
[11]奥利金（约—或）：神学家，《圣经》注释者，希腊教会神父，据传他自阉了。
[12]巴克科斯：酒神。
[13]卡斯蒂利亚、阿利坎特、加那利群岛、巴利阿里群岛。都是西班牙的地区名。拉罗伯等都是西班牙、葡萄牙曾用或沿用的容器名称。
[14]名字有误，应是公元前6世纪陶瓷画家厄弗罗尼奥斯。
[15]利埃日城：是比利时的城市，意为“软木”。
[16]波城：法国西南部城市，与“皮”同音。
[17]罗慕路斯：传说为罗马城的创建者。
[18]威廉（—）：诺曼底公爵（—），英国国王（—）。
[19]“容易消化”和《学说汇纂》两词拼写方式一样。
[20]查士丁尼（—）：拜占庭皇帝，著有《学说汇纂》等书。
[21]埃勒维乌（—）：法国歌剧喜剧著名演员。
[22]马克安托万·戴索吉埃（—）：法国著名的民谣歌手。
[23]法国旧长度单位，1图瓦兹合1．米。
[24]贝尔甘（—）：法国有名的作家。
[25]贝尔舒：19世纪法国著名食谱作家。
[26]阿普累（—约）：拉丁作家，作品《金驴》中有古代美食学的资料。
[27]原文为拉丁文。
[28]原文为拉丁文。
[29]佩里克利斯（公元前—前）：雅典著名*治家。他的伴侣是阿斯帕茜，以美貌和智慧著称。
[30]玛侬·列斯戈：18世纪法国作家普莱服所作小说《玛侬·列斯戈》中的女主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