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
心语
九儿怀孕后,大少奶奶托吴妈给九儿找了个贴身丫鬟,这个女孩就是恋儿。
一进单家大院,恋儿就被单家高门大户的气派震住了,她的眼睛咕噜乱转,感叹自己咋就没有好命生在这样的人家。
等到九儿向她说起自己不堪的娘家时,恋儿不是同情,反而带着点不屑地说道:“原来二少奶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啊!”
九儿听者无心,但说这话的恋儿心中却是另一番盘算:二少奶奶和我的出身差不多,我长得也不比她丑,她能享到的富贵我也一定能享到。
大少奶奶看出了恋儿的不安分,她要吴妈送恋儿走,尤其是恋儿的哥嫂找上门来,张口就要一百两银子才肯让恋儿留下,大少奶奶更是不愿留她了。
恋儿像拽着救命稻草一样,拽着九儿不撒手,她很明白跟哥嫂一回去,这辈子就再不可能翻身了。九儿对于她来说是唯一的机会。
九儿看着恋儿,仿佛看到了曾经无助的自己,她的善心泛滥,不惜和大少奶奶闹掰也要力保下恋儿。大少奶奶忌惮九儿肚里的孩子,最终把恋儿留在了九儿身边。为此事,大少奶奶很是生气,她对罗汉说,现在孩子还没生下来,就这样要挟我,等以后有了孩子还了得。
九儿收留恋儿,为后来大少奶奶暗害她埋下了祸根。
起初,恋儿感念九儿的救命之恩,确实对九儿忠心耿耿,九儿也对她视若姐妹,什么好吃的,好穿的,好用的,都和恋儿一起分享。这让恋儿产生了错觉,觉得自己就应该享受这样的生活。
九儿万万没想到,正是她的一味纵容,助长了恋儿心中的贪念,她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抢走了自己男人。恋儿甚至还大言不惭地对九儿说:我现在跟着你不要的男人,应该算不上对不起你吧。
恋儿明知道余占鳌根本不爱她,心中只有九儿,但还是趁着九儿为了保全两个孩子,要和余占鳌一刀两断的时候,义无反顾的投入了余占鳌的怀抱。
她以为自己年轻漂亮又诚心诚意对余占鳌好,迟早能得到他的心,她甚至异想天开地觉得余占鳌会成为整个高密的“皇上”,而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“正宫娘娘”。
可惜的是,她这个愚蠢又可悲的女人,为了达到自己所谓“当娘娘‘的目的,中了日本人的圈套,不仅害死了自己,还害死了九儿的女儿。
恋儿的悲惨结局让人可叹又可恨,她一生爱而不得,又因妒生恨变得毫无底线,她的死是咎由自取。
恋儿在去世前,曾质问九儿:咱俩的命差不多,凭什么我就是丫鬟命?论相貌论家世我哪点比你差?凭啥好事都是你的,我什么都没有。
恋儿想不通,为什么这么多年陪着余占鳌风里来雨里去,出生入死的是自己,而于占鳌心心念念的却是九儿?她不知道,正是因为她的自轻自贱,忘恩负义和毫无底线,才致使于占鳌始终都没看上她。
忘恩负义
恋儿被九儿用一百两银子换得自由身后,两个人便以姐妹相称了。按说,九儿善待恋儿,恋儿应该充满感激,更要用心做事,安分守己做人。
可她却越来越失了分寸,不仅穿着九儿怀孕前的衣服在人前显摆,还开始涂脂抹粉。吴妈提醒她:你是我领进门的,可别坏了规矩。咱们做下人的,最要紧的就是认命。主子就是主子,下人就是下人。我看你就是心比天高,这样的人反而命薄,你到时候就知道了。
大少奶奶更是看不惯恋儿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,她说道:恋儿,你是丫鬟,怎能穿主子的衣服呢?即便穿上主子的衣服,下人终究是下人。
恋儿当面不敢顶撞大少奶奶,背地里却恶狠狠地说道:我和九儿哪里不一样了?就是你那样的人,活该没人要。
不得不说,大少奶奶在深宅大院当家多年,对人心看得透彻,也深知纵容下人只会给主家带来祸端。她对恋儿说这些话,也是在提醒九儿,要知道尊卑有别,别坏了规矩。
可当时九儿和大少奶奶正闹着别扭,两个人隔着心,她的话九儿根本听不进去,还以为是故意找茬,反而和恋儿更加亲密了。
后来大少奶奶和九儿的结怨越来越深,以至于九儿在生产时,大少奶奶竟想去母留子,独占孩子。
恋儿为了保住九儿,也是为了保全自己,克服心理恐惧为九儿接生下豆官,还大闹葬礼,用一盆冷水泼醒了昏迷着的九儿。
九儿和大少奶奶彻底撕破了脸,为了报复她,她明目张胆地让余占鳌登堂入室。
恋儿本就对九儿背后的男人充满了好奇,当她看到余占鳌高大威猛,狂放不羁,却又对九儿百般呵护时,心中那股少女的情愫在慢慢升腾。
每次余占鳌来单家,恋儿都会殷勤地在旁边侍候,又是倒洗脚水,又是洗脚,还对余占鳌的“英雄壮举”如数家珍,这让余占鳌很受用,对九儿说,你这个丫头还真是伶俐。
两人都以为,恋儿是因为对主家忠诚,才对余占鳌爱屋及乌的,他们谁都不知道,这时的恋儿早就有了另一番打算。
等到九儿和豆官被朱豪三挟持,逼余占鳌就范时,恋儿的心思就彻底暴露了。
当时朱豪三把九儿和豆官哄骗到县衙,用她们当诱饵逼迫余占鳌现身,九儿知道义父的脾气,他是不会害自己和孩子的,她告诉恋儿,一定要阻止余占鳌救自己,那样只会自投罗网。
恋儿拦下了正赶往县衙的余占鳌,把九儿的话转述给余占鳌,余占鳌哪里肯听,他执意要去救自己的女人和孩子。
恋儿情急之下,一把搂住了余占鳌,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:余大哥,没了女人和孩子,你还可以再生,我就愿意给你生。余占鳌怒斥她,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了,你家的主人没人能比,孩子也没人能替,我这辈子就这一个女人,要生也只能和她生。
恋儿如果此时能听得进余占鳌的话,知难而退,不再对余占鳌抱有幻想,可能还会有一个平静的人生。可她偏偏自以为是的以为,只要给自己机会,一定能赢得余占鳌的心。
机会出现了。
出了这个事,九儿知道无论如何不能和余占鳌再来往了,别说官府上的人不会放过他,就连单二爷,单三爷,还有他得罪过的各方势力,都想让他死,为了两个孩子,九儿忍痛和余占鳌摊牌,要和他一刀两断。
余占鳌以为九儿是嫌贫爱富,看不起自己这个土匪头子,他和九儿大吵了一架,从高粱地里气冲冲地出来,却被躲在暗处的恋儿再一次抱住了。
恋儿向余占鳌告白:余大哥,你心里不要再想着我姐姐了,她心里早就没你了,她喜欢的是俊杰少爷。我喜欢你,我喜欢你喜欢的快疯了,我愿意跟你走,无论上哪里我都愿意。
瞧瞧这个恋儿,为了得到余占鳌,不惜编排九儿和张俊杰,好让余占鳌恼恨她,厌倦她。她不知道,正是因为她的忘恩负义,恩将仇报,才让余占鳌从心底里看不起她,更不可能爱上她。
余占鳌之所以对九儿一见钟情,是因为九儿敢做敢为,侠义爽利的心性。当年,余占鳌从花脖子手中救下九儿,是出于对九儿的怜悯和喜欢,从没想过让她回报。
后来,余占鳌误杀了胡郎中,觉得自己命不久矣,所以一腔孤勇地劫持了回娘家的九儿,高粱地成了两人的定情地。
余占鳌被官府逮捕后,九儿本可以明哲保身,自在的做单家的二少奶奶,可她却顾念余占鳌的救命之恩,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节,为余占鳌做证,救下了法场上的余占鳌。
这份恩情和重义余占鳌终身难忘,何况二人后来还有了一双儿女,这样生死之交的感情,怎可能轻易撼动。
所以恋儿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悲剧,一个余占鳌用来气九儿,也用来发泄欲望的工具,可这样的悲剧人生何尝不是恋儿自找的呢?
爱,有时候就像一把锋利的血刃,使用不当,会让自己遍体鳞伤。恋儿的爱,太自私也太肤浅,她以为男女之情只是流于表面,靠着美丽的脸蛋和长相厮守就可以获得,却不曾想真正的爱是刻骨铭心,是心神交会,这一点,她永远无法和九儿比。
自轻自贱
恋儿跟着余占鳌去了“土匪窝”,余占鳌为了发泄心中的郁闷,当着众兄弟的面,和恋儿搂抱亲昵,这种有伤风化的事,被大伙起哄戏谑,可恋儿却沉浸其中,不觉得害臊不说,还认为是余占鳌对她的爱。
可实际上,她越是这样不知廉耻,余占鳌从心底里越看不起她。余占鳌虽然从外表看狂放不羁,骨子里却是个传统守旧的人。从他为了给娘出气,误杀胡郎中,和四奎死后,他认四奎娘为亲娘这些事中,都能看出他的仁义和孝顺。这也是为什么九儿认为他能改过,俊杰也把他当作“义匪”,愿意辅佐他的原因。
可现在恋儿这样放浪,这样无羞无臊,余占鳌拿她取乐,何不是在羞辱和作践她。只是她不自知而已。
后来俊杰为此事痛骂了余占鳌一顿,余占鳌很后悔把恋儿带出来,为了弥补,他把恋儿送到了四奎娘那里,让她伺候老人。
可谁知,这时的恋儿早就忘了自己本也是穷苦人家的儿女,忘了她孝敬余占鳌的娘,是她作为余占鳌老婆的本分。
她不甘心也不服气,对这样的日子充满了抱怨,说自己还没侍候过自己爹娘,反而来这里侍候这个老太太;嫌弃只吃咸菜稀粥,还没有在单家吃得好。
四奎娘敲打她,都是穷人出身,矫情什么,有的吃就不错了。占鳌是提着脑袋过日子,你要的越多,占鳌的风险就越大。
余占鳌为了和九儿重修旧好,也为了表达自己带走恋儿的歉意,跟着俊杰学写了“九儿”两个字,又拿出抢来的金银珠宝,派人送给九儿。
九儿连看都没看,就回绝了。余占鳌气不过,拿着这些首饰转手送给了恋儿。
恋儿高兴地搂着占鳌转圈,四奎娘看着直摇头,还让占鳌以后不许再抢这些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。
可恋儿却把首饰穿戴一新,还不停地问:看我贵气呗!看我贵气呗!
四奎娘气得在一边叹气,她知道占鳌迟早要败坏在这个女人手里。
这就是九儿和恋儿最大的不同,九儿口口声声说不爱余占鳌,要和他断绝关系,各过各的日子,可实际上,却处处为他着想,一直在试图把他往正路上领。余占鳌当了多年土匪,却始终没有祸害过老百姓,何尝不是九儿的功劳;如若九儿和恋儿一样,贪恋富贵,想拥有更多的金银财宝,珠钗玉器,那依余占鳌对她舍身忘死的情谊,一定会设法满足她。到那时,余占鳌铜臭加身,就是想侠肝义胆也难啊。
可恋儿不同,她自认为最爱余占鳌,可以跟着他到天涯海角,可骨子里,却是想通过余占鳌把自己变成人上人,享尽天下的尊贵。
两个女人的境界和格局高下立判,所以在余占鳌被花脖子设计攻破巢穴,带着恋儿躲到单家大院后,九儿上前打了恋儿一巴掌。
恋儿以为九儿是为自己抢走了余占鳌,心中嫉妒才打得自己,反而得意洋洋。九儿却告诉她:一个女人爱自己的男人,就应该知道引他走什么样的道。
恋儿永远不知道,一个女人,最值得骄傲和珍惜的不是美丽的容颜和曼妙的身姿,而是自信,自尊,和自强的性格。要知道,容颜终究会老去,唯有越发沉淀的性格和智慧,才能一次次逢凶化吉,遇难呈祥。这正是九儿的魅力所在,是恋儿终身都无法企及的高度。
丧失底线
日本人到了高密后,把朱豪三逼到了绝境,九儿为了民族大义,摒弃前嫌,让朱豪三藏在自己家中,还说服他和余占鳌联手,共同保家卫国。
可恋儿却被日本人野村哄骗,以高密县县长为诱饵,让她说服余占鳌收编。
看着马上就要实现的“高密正宫娘娘”的愿望,恋儿满口答应下来。她甚至为了表“忠心”,还把朱豪三的藏身地泄露给日本人。
日本人为了一网打尽,故意对恋儿说,只要把余占鳌的两人孩子带到县衙,不愁他不和日本人合作,并许诺给她诸多财宝。
贪婪使人愚蠢,恋儿竟轻信了日本人的话,真带着豆官和琪官去了县衙,豆官半路上发现不对,逃出来给余占鳌报信,可琪官还是被恋儿带去了。
九儿知道后,来到县衙冲着恋儿又是一巴掌,可她这么多巴掌依然没把恋儿打醒,执迷不悟地她还在说:我这都是为了余大哥好,为了他我什么事都能做,孩子算什么?
九儿告诉她,日本人这是设下了天罗地网来剿灭余占鳌,你这样做就是在要他的命。恋儿幡然醒悟,却为时已晚。她为了带琪官离开,被日本人射杀了,琪官也跟着她倒在了血泊中。
写在最后
恋儿的一生,短暂且悲哀。她一生都在追寻爱,却在爱里迷失了方向,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。
打从她进了单家门,就一直试图和九儿相较高下。在她眼中,自己的相貌不差,身世也相当,却为何处处落于下风。
她不肯认命,不仅抢着穿九儿的衣服,学着九儿的飒爽,甚至还抢了九儿的男人。
可最终,画皮画心难画骨,你对一个人的了解都很难走进内心,更何况你学一个人骨子里的精粹呢?恋儿只看到了九儿表面上享受着单家的富贵,又拥有着余占鳌的痴爱,却不想她背后为此付出怎样的隐忍,和超越常人的智慧。
尤其是在大是大非上,九儿不畏强权,也不贪富贵,只遵从本心,做自己认为正确的抉择;而恋儿,她要的太多,既要爱情,又要财富,还要尊贵,她想要尽这世上所有荣耀,却没想过自己是否有与之匹配的能力。
最终,什么都不要的,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和爱;什么都要的,却被唾弃,成为了可怜的笑柄,害人害己。
突然想到胡适老先生的一句话:容忍高于自由。你越长大越会发现,没有真正的随心所欲,我们往往只有遵守了一些规则,才能真正获得自由。
或许在恋儿地爱上余占鳌那一刻,一切悲剧便以注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