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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卷二故园风雨

生者忧心,死者寂静。我与父亲,这一生的情缘,也就这么多了。

如若可以,愿再一次回到那座宁静的山村,轻轻送走白日的喧嚣。

一家人聚于厅堂,围炉夜话。梁间的燕子,也不舍歇息。

屋外的犬吠,慢慢地静下来。

父亲

一夜的雨,落叶满径,不知又有多少生灵孤独无依。人事流转,生命轮回,世间万物皆不可躲避,又何须感叹,来者自来,去者自去,强求是债,终要偿还。

父亲走后,每当风雨之夜,皆会对其心生牵挂。曾经的他,有着如山的背影,巍然坚毅,今时不过一抔尘土,薄弱渺小,怎可抵挡这漫天风雨、萧萧寒意。

这种忧心,藏于深处,不与人提起。尤其在母亲面前,更是不敢碰触,怕一句简单的话语,会直抵她心底漫无边际的悲伤。

仿佛父亲只是在人间走过一遭,未曾留下多少痕迹,亦没有牵惹谁的爱怨。就这样一个人,清白一世,连一件青衫也带不走。与父亲相关的一切,在那个夏日清凉的夜晚,消失无踪。

此时,家中所留存的,还有数十瓶父亲生时不舍得喝的酒,几片陈年普洱,以及几箱他亲自采摘的草药。旧物有情亦薄情,它不因换了主人,或悲或喜,只安于自己的时光,任由聚散。

母亲说,父亲刚过世时,有一只鸟雀,在她窗檐盘旋一月有余,每日孤独哀鸣,驱之不去。后来,母亲与它道别,鸟儿方肯飞离,不再纠缠。而母亲便认定父亲已然化作鸟雀,寂寞地停留在某处绿荫枝头,又或是随风尘远去。

母亲与父亲夫妻五十余载,贫富与共,荣辱相随。他们之间,虽无地动山摇的爱恋,却也相敬如宾,患难同行。父亲一生孤僻寡言,不与人亲,世上唯一能感知到他的人,当只有母亲。母亲的话,我信以为真。

可我总担忧父亲太过敦厚老实,独自行走于三生石畔,会迷失方向。怕他投生某户人家,水远山迢,又寻不到路途。更怕他化作飞鸟,天涯失伴,孤零无依。

又或者,他的魂灵,被收藏在那个叫“回归园”的地方。每日,青松翠竹相伴,无论晴雨,那一片天空,一直环绕着佛音,安然慈悲,岁月无惊。

那么多人,那么多魂魄,自有安排,自有归宿。父亲心之所愿,则是做回乡间凡夫,荷锄小径,或背着他的药箱,往来村落。只有那个叫竹源的山村,留存了他年轻的背影、幸福的光阴。

记忆中,黛瓦青墙的老宅,旧式厅堂,可以看见父亲温和的笑容。古老的八仙桌,昏暗的煤油灯下,父亲着中山装,一盏酒、朴素的菜肴,给了他家的安稳。

那时的父亲,富庶而满足。有着美丽聪慧的娇妻,一双儿女,以及成群的牲畜。檐下堆满了柴草,阁楼储存了粮食,木箱里,还有为数不多却足以度日的银钱。他珍爱的药房,有古籍药典,有他辛劳采挖,用以治病救人的药材。

柴门犬吠,风雪归人。无论父亲去了多远的村落,问诊于哪户人家,他都会归来。只因,这尘世有他的责任与牵挂,他舍不得,也不能放下。

多少次,睡梦中醒来,透过雕花的窗棂,可见天井纷飞的絮雪。母亲生好了炉火,于浅淡的灯光下,等候下乡问诊的父亲归来。母亲这一等,便是一生,从红颜到白发。而父亲,亦是如期而归,不留恋锦绣山河,不沾染凡花俗草,亦不惧山妖*怪。

有时,父亲会从大衣里,取出冒着热气的乡间小吃。这些新鲜食物,皆是农户相赠,他念着家中妻儿,带回来品尝。那些香甜的糕点、粽子、鲜果,镂刻于我记忆深处,经久不忘。

父亲对我们的爱,不同于母亲的温柔细腻。他的爱,不言于表,看似漫不经心,却又无处不在。母亲总说父亲笨拙,不解风情,然而父亲心细如发,他把情感倾注于他砍伐的柴木上,投注在相求的病人中。

窗外,风飞雨落,母亲早已美人迟暮,一身病骨,坐于暖榻上,却再也等不到父亲。父亲年过古稀,老病相缠,早已卸下了他的责任,如此更是丢下行囊,一个人提前踏上了归途。

并非他无情狠心,这苍茫的天地,已无他容身之所。他的名字,连同他一生的故事,随着他的离去,一起被湮没在漫漫*尘。生命太过仓促薄弱,像一枚落叶,未曾记得生的喜悦,就经历了死的悲凉。

人生有情,也无趣,父亲奔波一世,勤劳省俭,他所爱的,无非只是一壶老酒、一盏清茶。后来,他病的时间长了,几乎不与人往来。母亲总说父亲到底比常人孤僻,就连他散步的地方,亦是另寻蹊径,一个人,与孤独同步。

《西厢记》中有“幽僻处,可有人行,点苍苔,白露泠泠”。父亲既无高才雅量,也不懂诗风词韵,因遭逢家境变故,幼年粗识文字,略通笔墨。他不解古人幽境,却独爱《本草纲目》,他非读书君子,却一生离不开书卷文章。

父亲当不知人世参差,苔痕浓淡,但世间的悲喜离合,他无一避免。母亲柔软多慧,时常触景伤情,又可知,父亲的世界,有着怎样的河山万顷。他沉默不语,隐忍自傲,纵是病痛缠身,亦不肯给人带来繁难。

因怕添负累,父亲才走得那么急。他的病,来势汹汹,却并非没有转机。他知家里人单力薄,不肯委屈儿女,不愿过多留恋人世。只安静沉睡两日,选了最好的时间,离尘而去,让生者,将他身后事,安排得从容有序。

父亲的平凡,让人心生敬意。漫漫风尘,数十余年,又怎能不经浮沉,不落沧桑。所幸,他处清明盛世,无战乱杀伐,亦无流离颠沛。他所经受的灾劫病痛,寻常人亦有,只是有的人多些,有的人少些。

父亲走得虽急,却也不留遗憾。多年前,母亲为他批过命,古稀之年,便是人生的尽头。人的一生,名利可有可无,唯寿命不可增减。知晓宿命玄机之人,便不会让自己沉浸于悲痛里,难以自拔。

“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。”道理都懂,又有多少人,可以做到悲喜无心。父亲在世时,我为了所谓的前程、文人情怀,独自离乡背井,将他们抛于山水之外,不管不顾。如今,父亲走了,我依旧守着江南的诗书琴茶,安然度日。

此刻,炉上温着酒,室内茶烟萦绕,窗外风声不止。远在故乡的母亲,自是挂念着,我是否衣已添,粥可温。她亦挂念着,独自静卧山间的父亲,是否还会惧怕尘世的凄风苦雨。

生者忧心,死者寂静。我与父亲,这一生的情缘,也就这么多了。如若可以,愿再一次回到那座宁静的山村,轻轻送走白日的喧嚣,一家人聚于厅堂,围炉夜话。梁间的燕子,也不舍歇息,屋外的犬吠,慢慢地静下来。小巷里的最后一位行客,掸去衣上的灰尘,匆忙归家。

“天地无穷期,光阴则有穷期,去一日,便少一日。”做个清淡之人,无有大志,简衣素食,何须远求。淡如秋水,和若春风,顺应人事,听信自然,也未尝不好。

天道最公,不负众生。父亲在世时心存善念,良药济人,造福百姓。如今他在另一个世界,亦当是勤修其德,静享安闲。

前世今生

“那一世,你为古刹,我为青灯;那一世,你为落花,我为绣女;那一世,你为清石,我为月牙儿;那一世,你为强人,我为骏马……”

许是在佛前求拜了千百年,方有这生生世世、不离不舍的缘分。多少人想知道,自己的前世到底是什么?又与谁,有过美妙的际遇、刻骨的爱恋,又和谁,许过诺言,缘定今生。

佛说,但凡今生种种,富贵贫贱、生老病死……皆有前因。前世若为恶者,今生必有劫数,前世若是善人,今生则有福报。每个人,都是两手空空来到人间,前生记忆,皆被删除。所能做的,只是修好今世,遇见那个人,了却那段情。

唐人崔护有诗: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”这亦是一个美丽的错过,本是萍水相逢,别后却魂牵梦萦。一年光景,期待与那面如桃花的女子重逢,然物是人非,已不见旧时芳容,唯留几树桃花,笑看春风。

这样一次偶然的错过,也许成了他此生都不可弥补的缺憾。谁也不知道那个倚着桃花的女子去了哪儿,是嫁作他人妇,还是流散天涯,抑或只是去了后山的竹林里浣纱。倘若他推门寻问,讨杯清茶,或许命运又会有所改写。

人的一生有太多的擦肩,若是缘深,也许有一天还可以久别重逢。倘若缘浅,一次寻常的转身,便再也无法牵着彼此的手。我亦是凡人,不知前世为何人,又对谁,许诺过什么。莫非是那柴门深处煮茶的女子,在暮色炊烟下,等待那个失约的人。

外婆说,若有一天她辞别人世,定会托梦告诉我另一个世界是怎样的景象。是否如同人间这般,亦有爱恨情仇,亦是纷繁喧闹。可她失信于我,每次梦里相见,依旧是寻常模样,仿佛她一直在,从来没有离开。也许外婆已经转世投胎,纵算相逢,亦不认识彼此。若真有来世,死亦不那么让人悲伤,只是不知下一世人间,会有怎样的际遇和安排。

我仿佛看到那个女子,倚着柴门,如云发髻,素色轻衫,看花雨满天。暮色四合,黛瓦上炊烟袅袅,她说:“过往的君子请留步,借问路上可见我那打柴的丈夫?”这样的情景,儿时经常有过,母亲无数次等待打柴晚归的父亲。皎洁的月光洒落在蜿蜒的山径,父亲孤身只影,挑着柴火,行走在漫漫归程。

父亲知道,妻儿在家中焦急地等待,亦无心赏阅月色的温柔,以及日暮山间的美丽。母亲说,这一辈子就是在这样的等待中过去了。父亲虽为医生,救人无数,然自身一生命运多舛,多病多灾。母亲亦受过太多惊吓,只愿今生再无劫难,平安终老。

人生一世,形如飘尘,来来去去,皆无影踪。母亲说来世依旧投生寻常人家,只求嫁个身体康健的男子,平稳安宁。外婆却总说,来世要做个肌肤似雪、品貌出尘的绝色女子。而我只愿做一株平凡的草木,淡看四季流转,免去这轮回之苦。

人总是希望把今生的遗憾和过错,期待于来世。可真的有来世吗?在那个遥远陌生的人世,遇见未知的自己,是一种幸福还是悲哀?今生未了的情缘,来世真的能够再续吗?《三世因果经》云:“若问前生事,今生受者是;若问后世事,今生做者是。”

很小的时候,外婆总爱跟我们讲因果循环的民间故事。古老的雕花床上,外婆摇着蒲扇,窗外蝉声渐远,听着故事悄然入梦。那些寂静的夜晚,不经世事,无多烦忧,连梦都是洁净安宁的。

长大后的许多个夜晚,要么凭栏望月,要么卷帘听雨,又或是独坐小窗,看桌案上几卷看似美好、实则乏味的诗书。夜色寂寥而漫长,愁烦似那绵绵不绝的细雨,看不到尽头。竟忽略了,时光并非无涯,所有耗费的岁月,有一天都要偿还。

外婆说,平日里行善积德,种善因,结善果。纵算遇到劫难灾难,也会从容走过,终得福报。外公每次饮酒时便话多,他说此一生,他品行端正,良善助人,故无论遇到何事,亦心中敞亮无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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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老乡村,时有*神的传说,外公也曾与*神狭路相逢,皆凭其一身正气,*神亦敬而远之。那时父亲长年夜晚出外问诊,母亲居住在那座不洁净的老宅里,甚为害怕。外公每日走几里山路相陪,只要他出现,母亲便心静安宁。外公和外婆皆寿终正寝,若转世投胎,定然又是多福多寿之人。

作家冰心说:“假如生命是无趣的,我怕有来生,假如生命是有趣的,今生已是满足的了。”

人生有情,虽起落无常,飘摇不定,到底爱憎分明,冷暖有知,又怎会无趣。看似漫长的一生,实则太多匆匆,看过几季花事,赏过几场大雪,便行至迟暮。

倘若缘分真的可以再续,过错真的能够弥补,我期待有来生。那么今生可以活得更从容随性一些,无须如履薄冰,惧怕光阴催人。无论来生是转世为人,还是化作一株草木,又是否有缘重逢,都交给未知的将来。

窗外暮色渐浓,细柳含烟,玉兰似雪,虽有小桥流水,却早已不是天然景致。每近*昏,总会深刻地想念青墙黛瓦那袅袅升起的炊烟,想念山径野外那行色匆匆的归人,想念秋水湖畔那点点渔火。流年如风,人生最美丽、最残忍的事,莫过于看着自己慢慢老去。

“三生石上旧精魂,赏月吟风莫要论。惭愧情人远相访,此身虽异性长存。”“身前身后事茫茫,欲语因缘恐断肠。吴越溪山寻已遍,却回烟棹上瞿塘。”不知是谁,在烟水之上唱着,情真意切,感人至深。

寻觅三生石上那长满青苔的记忆,只为了,来世可以找到今生的自己。

人间萍客

春日喧闹,无论是踱步游园,还是独坐小窗,随处皆可携带几缕春光入梦。静下来,泡一壶新茶,赏几树繁花,是这个季节的恩宠。云淡风轻的日子,万物亦明静无尘,内心的喜悦多于悲伤,温暖多于冷漠,宁静多于浮华。

有人说,这个季节,适合经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,亦适合谈一场奋不顾身的恋爱。一个人,背上简单的行囊,带着南来北往的尘土,邂逅许多陌生的风景,以及一些从未谋面的人。莺飞草长的江南,或是宽阔无垠的塞北,都会有一段或几段偶遇,此为人生的萍聚,亦是萍散。

我亦曾期待,在人生有限的时光里,去采撷几片不同的风景,留住几段难忘的记忆。而今似乎无多欲求,只想守着当下的安稳,看庭院的花木、一曲流水,以及那来去悠闲的白云。盼着日子可以再简约一些,只一扇窗、一壶茶、一卷书,便知晓天下之事。

只是天下之事,自有天下之人打理,与我好似无多瓜葛。佛家云:“万般带不走,唯有业随身。”外婆与母亲,皆是乡间村妇,一生所去之处,不过是庭院堂前。守着方寸之地,无论是乱世还是盛世,皆一般心情,相夫教子,俭约清好。

犹记旧时老宅,燕子年年如约到家里堂前筑巢,素日里飞至院墙上欢乐,我亦随它们嬉戏呢喃。外婆说,来到家中筑巢的燕子切莫赶走,它们一生漂泊,唯有檐下,为短暂的栖身之所。燕子倒也知恩,守护屋舍,不惊扰寻常人家,落叶时节纷纷奔飞,转身天涯。

村里每年会有戏班子,时有伶人来家中做客,闲聊时说他们在人世有如燕子,半年安定,半年流离。这些行走江湖的人,见惯天下风云,时常将外面的世界带至堂前。母亲备好素日不舍得吃的果点待客,父亲泡上新茶,我亦坐在桌旁,听他们说一些外面的奇闻逸事,令人心驰神往。

茶毕,我在厨下帮衬母亲,剥新笋,择蔬菜,洗碗盏。母亲取出腌制好的腊味,配上时蔬、鲜鱼、土鸡,灶台的火烧得透亮,一下午煎炒炖煮,炊烟和香味袅至厅堂。母亲招待客人从来都是如此慷慨,客人亦从容有度,酒桌上谈笑自如。

归燕回巢,月光的清辉透过天井洒落在石阶上,宁静安好。宴席散去,主客皆微醉,方才喜乐的心情,竟随夜幕,转至悲凉。伶人感叹身世漂泊,无处归依。看着他们转身离去的背影,下一站,不知投宿于何处人家,去往何处天涯。尚不解人事悲欢的我,心中亦觉怅然感伤。

煤油灯下,母亲收拾好碗盏,把厅堂打理得洁净敞亮。梁上的燕子倒也安稳,静无声息,不知是沉醉在月色的温柔里,还是体贴疲惫的主人。时光知心意,我在缓慢而悠长的夜色下,沉沉睡去,梦里都是一些不曾经历的事,陌生又亲和。

醒来,院外的井边已有许多排队挑水的人,他们的一生几乎不曾离开过这片古老狭窄的土地。外面辽阔的世界,于他们有太多的诱惑和惊喜。一如那时的我,看着雕花的小窗,想象远方有瑰丽的风景,在将我等候。

后来,有些人背着行囊离去,又有些人归来。我却不知,我在人世亦如燕子,半生为安定而奔忙。如今在江南,为自己筑了一个洁净的巢,只盼着,余下的岁月莫要多生事端,不再漂流。这个不能称之为故乡的地方,却有我前世割舍不下的牵挂。

幼年于乡村的时光,不过匆匆十载,浅短亦不知世事,却是此生再也不能相忘的风景。后来去过的城市,纵是再华丽明净,亦不能真正收容一个过客。它们只是人生驿站,让心灵暂时投宿,在青春年华里留下一程山水,一片记忆。

昨夜梦里,又回到了旧时村落。一个人,在深长的青石老巷行走,两侧是一排排层叠有序的徽派马头墙,在湿润的烟雨中看不到尽头。黛瓦青砖的老屋,已是人去楼空,雕花的门窗依旧,似被风尘打理,沧桑入骨。

每年回归故里,总不忘绕乡村走一次,想寻找一些遗落的故事。古井长满青苔,院墙被荒草攀附,老式宅院仅剩几家残缺的炊烟。村里人家,挣了银钱的,皆筑起高楼,将明清遗风的古建筑,荒弃于原处,再不问津。

有时候,只要想着那些老宅住过明清时代的人,心中便生敬意。他们的一生,有如乡村的山水一样简朴清明,所看到的风景,亦只是白云清风、明月翠竹。日子宁静却不乏味,四季耕种,以及年节时的热闹、集市里的喧腾,比起京都,却是另一种繁华。

一个人,可以一生一世守着一片土地,亦是幸福。人生沧海漂流,太多的起落沉浮、离合聚散,唯有从容以待,方可安然度过。半生辗转,天涯无主,最终的归宿,亦只是一处安静的小屋,取几两阳光佐酒,盛半斤雨露煮茶。

总觉得,我应该回归旧庭深院,择一座沧桑却精致的老宅,白日养花喝茶,夜晚隔窗听雨。闲暇时,寻访山中隐士或乡野人家,直到暮色熏染了整个村庄,我在炊烟中找回当年熟悉的记忆。

多少人一世奔忙,被时光追赶,竟忽略了,老了的那一天,想要的生活亦不过是简衣素布、淡饭粗茶。而我只是那个提前老去的人,不舍把自己抛掷在滔滔世浪里疲惫无依。都说知足常乐,如此这般真的很好,简单安稳,清宁自在。

假如心有所想,我亦会在某个风轻云淡的日子,选择一场说走就走的远行。只是无论于哪座城市,只做一个萍客,淡淡来去,不惊不扰。遇见谁,或者别了谁,都从容淡然,因为今生,再难重逢,来世亦不会相见。

小茶

这几日,秋雨绵绵,似在诉说过往未尽的心事。窗外草木繁盛,合欢花开,但凡美好的事物,在落幕前,都会倾尽一切,做最华丽的表达。万物有序,荣枯无私,人生本不该有过多的执念,平静地顺从则好。相知不可喜,相负亦不可悲。

小茶也在光阴细碎的流转中慢慢长大,长成我喜欢的模样,温柔贞静,灵气逼人。又或许,她原本就是这样,无须为谁修枝剪叶。从前偶尔无理的取闹,已转变成当下的乖巧懂事。茶真的长大了,她学会了收敛,以及包容,遇事不急不躁,不烦不乱。

那日,茶突然说:“母亲大人,你是有多幸运,在那么多茶花里摘下我这一朵。”茶的话,总是在许多不经意时令人惊心,细语轻言,皆有回响。至今,她认定自己是一朵茶花,冰肌玉骨,洁白无瑕。那些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美好词句,她其实都懂。

小茶的世界,宽阔得仿佛知晓天地万物,又狭窄得只有一草一叶,但属于她的城池,皆是清澈无尘。我时常问她,可知人世的寂寞烦愁,她浅笑低眉,转而似一缕明净的清风,飘然而去。也对,这样纯粹的小小女孩,自是岁月不惊,何来喧闹与忧虑。

茶学堂归来,最喜做的事,则是为我烧水斟茶。她爱茶,缘起于我赐予她的名字,以及那份与生俱来的心性。不知何时开始,她同我这般,一日无茶不静,无茶不欢。这样多好,多少人经历百转千回,方知世间有一物与自己缘定,自此长情相待。而她,早早知晓宿命的玄机,以后修行路上,可免去许多繁复的枝节。

茶是安静的,她陪我拨弄琴弦,伴我灯下书墨。茶亦是调皮的,时常一个人,把她的玩具摆放得翻天覆地,但最后,都会收拾齐整,安排妥帖。茶不喜修饰装帧,她的物,一如她的人,恰到好处,妙不可言。

茶说:“我不会离开你的,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。”茶说的话总是那么认真,好像美人盟誓,不容你有丝毫的疑惑,暖人心肺。她做到了,我每犯头疾,她都会打理好自己的一切,再帮我端水递药。我忧心低落时,她亦在一旁消闷解烦,不添怅然。

茶与我虽仅是几载缘分,偏生这短短的岁月,让我冷暖遍尝,过尽沧桑。她沾染了我所有的美好喜乐,同时亦陪我风雨沉浮。也曾有过天崩地裂,可她朝夕不离的相随,抚平了我的哀怨与悲伤。许多个微妙的瞬间,仿佛有茶在,内心便可宁静安稳。

她是茶花,自是可以闻得见香气的女子。茶娇小柔弱,骨子里又有一种坚定倔傲,外界的风云于她,渺若微尘,丝毫不能惊扰她的天地。红尘熙攘,对一个小女孩来说,自是诸般不宜。而她又似乎过早地知晓人情世事,茶的沉稳有情有理,让人不生猜嫌。她的简洁亦如清风花影,素淡天然。

雨日里,焚香煮茶,是今生不愿再去更改的风景。只是这雨,几天几夜不肯停歇,落得让人心慌。茶一如既往,恬淡安静,或独自嬉戏于厅堂,或休憩于摇椅上,或静坐在我身边。窗外风雨惊天,她如茶婉顺清好,无牵无碍。

茶说,雨停了就是晴天。简单的一句话,却是天机妙语,烂漫无涯。茶还说,窗外天空湛蓝,连风中都有香气。茶喜欢我牵着她的手,于清晨送她去上学,感知我的温度与柔情。可我知道,这牵着的手,终究会松开。这个叫茶的小女孩,有一天会离我而去,连背影都不会留下。

有时,我出门一月,独自戏游山水,享诗酒清欢,便将茶托付与别人照料。她内心不喜,却依顺着我,她愿我不被世扰,愿我自在开心。偶尔一次简短的通话,她亦是不敢过多问询我的消息,甚至害怕知道我的归期。

茶的懂事,让人心疼,亦愧疚。我深知茶内心的企盼,假装听不见她低语呢喃,独自漫步天涯,云淡风轻。这个小小女儿,过早地学会隐忍,我心亦戚戚。奈何尘世风雨漫天,我愿她不困于俗事,不沉于情爱,如此是否可以省略一些悔恨,一点遗憾?

若无情有错,我宁可一错到底。尽管,我知道万般皆有命,纵然她清淡如茶,明净若水,亦不能避免岁月的波涛、情爱的纠缠。我又何曾不想,茶处万千红尘,过得活色生香,收放自如,但她生性柔软良善,又多情易感,世间的离合悲喜势必都要尝尽。

所幸,茶的性情虽执,却也能增减。又或许,她还小,对许多外界的风云皆无能为力。只是,小小的她,竟对我有无限的宽容。茶对我的爱,当是母女天性,平日里我对她总是漠不关心,而她可以原谅我的一切,与我相关的物事,她认定都是好的。

茶知道我与梅花结缘,记得我钟情的饰品、喜欢的颜色、贪恋的美食。茶更明白,我每日所做之事,则是品茶静坐。偶然的拨琴挑韵,挥笔弄墨,也只是打发光阴。如若可以,我只愿掩门遗世,一个人小楼明月,秋水长天。

可我有茶,慢慢地,我懂得收敛往日的任性,不敢肆意随心。在她柔弱之时,给她一个拥抱,或是偶尔为她做一顿简单的饭菜,伴她冷暖朝夕。在她生病时,尽我做母亲的责任,将她照料,虽不细致,却也心生爱怜。

茶说,想我的时候,听到我平日喜爱的曲子,会生出感动,甚至,要落下泪来。她说得那么端正,我亦不敢多生疑惑。她的眼神里,会透露出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忧伤。那忧,无关人情世事;那伤,更是毫无由来。

有时,茶和许多孩童一样,烂漫天真,快乐无邪。有时,她是雨巷里结着丁香愁怨的女子,款款情深。有时,她只是一朵茶花,在阳光风雨下,温柔美好地生长。

她是茶,不一样颜色的烟火。她美得端然明净,不着痕迹,任何的装点,于她都是多余。她所做的事、所喜的物,都有情有理。茶有许多的好,竟是我薄弱的文字所不能尽意表达的。

茶就是这样一个妙人,闯入我的世界,停留于我的时光。以后的路,漫漫风尘,无论晴雨,我当是要陪着她走下去,又或者说是她陪我。然而这条路,终有尽时。愿那一天,我们用一盏茶的时间,淡淡送离,深深祝福,从容转身,不必回首。

依依送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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